西西是个老实人,换句话说就是有点蠢和单纯。有时候他的天真真的会令人心生怜悯。但是吧,他骨子里偏偏有一股子骚气,说白了就是神经质。

一个人坐着的时候,他常常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捏着上嘴唇,然后有节奏地挤按;目光游离,仿佛是受了上天的旨意在窥视着些什么,旁人总是担心他两颗硕大无比的灰眼珠子会从眼窝里滚落出来。他的眉毛经常是不自主地紧锁着,鼻孔粗犷地吸和呼,好像有人和他抢着周围的气体似的。他的笑容就两个字——猥琐,无须多言。

他这样奇奇怪怪的体质,倒显得憨厚,可,旁人难近。大家不太愿意和他相处,他就像是一块长得极丑的呆木头,谁愿意弄清楚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。没人,没有人,只有我一个今日犯了神在这里瞎掰。

其实,他挺浪漫的,他会写诗,他对晚空浩瀚的星海有着无比的崇敬与向往,他对黄昏下将息的日光也是有着惺惺的情意。他不是故意表现得那样的异人,只是他的肢体连不上他的想法,他不敢照镜子。他觉得,自己是上天的弃子,要不怎么会那样子轻易与那些草物风景共起情来呢。也许他真的是一颗树,需要无数的叶子才能呼吸;或许他是天上的一颗星,需要眨巴眼睛才能寻得生命的意义;又者,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、活在我们身边的人……鬼知道呢,唉,反正,西西就是西西,我就是我。

一天,不知怎的,可能是西西他终于忍受不住了,终于是,受不了被周遭隔离开。他想着,买两张车票,一张去,一张回。除此之外,什么都不带,去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地方,开始流浪一段时间。

去和回的车票不知间隔是多久,也许一个星期,也许一个月,谁在意呢?

坐上了火车,全身上下最重要的,除了通着血液的器官,剩下的就是那张回去的车票了。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车票的一角,对着窗户。本来他想仔细端详一下,消遣无聊,可刚好阳光透过来,他什么都看不清,便放回了口袋里。

可能坐了几天几宿吧,一个觉的时间,记不清了。在一个地方下了车,他摸摸口袋,车票还在。他环顾四周,觉得并无异样,他还是他,周围还是周围,主要是,他没有一丝丝离家的感受,这是因为他不属于任何地方吗?他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,想好好感受一下人间的欢笑和泪水。他很累了,又饿,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躺下去。地上,因是夏季,傍晚还有些余温,睡不得。他又起身,站着不动,静静望着夕阳,入了迷。

夜幕缓缓降下,光影的变幻吸了他的魂,他沉浸在一大片一大片无止境的灿烂里。天地间无数的美都一股股地从他面前涌过,他开始怯怯地尝试去融入那些美。他如粥粒般的渺小与软弱在这种大美之前暴露无遗,心里藏着的泪水,终于是流了出来。所有的卑微都消散了,他和那些美并无差别了。就像一滴不小心飞溅出来的河水,慢慢融进宽广的土地,死去,成为更加伟大且无言的一部分。

这就是,他流浪的第一个夜晚,像极了神经病。

几星期后,他变得不干净,邋邋遢遢的,在人群里难以辨认了。是不是,他和人群里的那些人,少了一些不同?你在哪里啊,西西?你现在在哪里啊?我找不到他了。

他会被饿死吗,冻死呢,他会不会在一个夏天里被冻死呢!

不会,他自然活得下去,不会死。只是有一天,他开始伸手去摸口袋,不知道摸不摸得到口袋里的东西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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